神秘猩猩

关于20XX年

客邪

我跟张海客闲聊说：“等我老了，我就写本回忆录，把自己干过的牛逼哄哄的事情写上去，像什么智斗汪汪叫、摧毁千年前的阴谋，力挽狂澜拯救失忆家族巴拉巴拉的，分为两个版本，一个面向普通人，让他们当作小说看，另一个版本就在行业内流传，成为神话传说。啧啧，想起来都名垂千古。”

“那你还得写一写自己被蛇毒摧残的身体、快废掉的肺，还要写写你以前的傻逼样子，前后对比侧面反衬，再用第一人称展现心理活动，以此让读者更加崇拜你、心疼你。”张海客一边和我扯淡，一边把脏乱差的屋子收拾干净，动作麻利娴熟，颇有家庭主妇的风范。

我刚读取完蛇毒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，直挺挺躺在床上。事实上我已没有必要再进行读取，只是心中有股焦虑和急迫，催促着我再读取一条。但是我的身体明显已经到了极限，再读就要崩溃，鼻血流得跟凶杀现场一样，渗到我脑后濡湿一片，一时间我感到自己像泡在血里。天气冷了下来，鼻子和肺愈发不舒服。

听声响张海客已经收拾完屋子，他倒了些水，坐到床边，帮我收拾满是血的脸，有的地方结成了血痂，他从保温杯里倒的热水，温了会泡软后擦掉。这时的他不像我了，身上张家人的影子清晰起来，他从“吴邪”这个壳里解放了。

他不说话，我却闲不住：“你写不写回忆录，这么牛逼的人生，就应该写出来以后回味一下，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。”

张海客说：“然后呢？百年之后友人挚爱皆作古，年轻如初的我抚摸泛黄书页怅寥阔追忆往昔峥嵘岁月？我他妈怎么舍得，你从蛇毒里读到了什么，想起这一茬。”

我通通鼻子，想了想，说：“我看到一个人写笔记，写着写着就崩溃了，是不是张家人我不确定，看到的画面太模糊、也不连贯。那个人对自己的控制力很强，很快就恢复了。”

“所以你就想让我提前做好丧偶的准备？”

我讪讪道：“话不能这么说，这不是怕你难过吗。”

张海客眯眼盯住我看了半天，他的气势尖锐起来，他忽然捏着我双颊用力揉了揉，又放松下来。

他像平时那样带着微笑，说：“那我应该怎么写，你知道的，张家人命太长，经历的事情也太多，值得被记下来的不多。”

我想了想：“你可以发挥极简主义，写：‘20XX年，永失吾爱。’留白空间还大，悬念也够足，一个‘吾’字还有种时代感，隐约暗示了作者的个人信息。”

“你还真敢说！”他瞪大眼睛。

“妈的，你也确实敢说，毕竟头发都没了，无法无天。你他娘的怎么不说‘吾’字还暗示了作者的挚爱姓‘吴’呢，你看你，在气我这方面手段高明，折腾别人有一套，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？”

“明知道年龄差这么大，还不好好努力养生。”张海客抱怨道，“再这样过几年咱们就没有和谐的夫妻生活了。”

我说：“随着社会进步，人的花样也在进步，那些小年轻一个比一个会玩，海客哥身为海外张家的领头羊，体力非凡智谋高超，想必是花样百出。”

“是啊，做的那吴小佛爷神志不清魂飞去也。”

张海客撑在我身上，咬了咬我脖子，他说：“你舍不得，也狠不下心。”

我说：“对。”

我看过一个理论说，荷马所吟唱的，并非是叙事诗，而是预言诗，预言过去的未来，预言现在的未来，亦预言未来的未来，它的时间线是一条吞噬自身又不断再生的蛇，命运轮回时间更迭，永无尽头。

我在蛇毒里看到了张海客，他已卸去伪装，但一些细节让我认出他的身份。他把蛇放在很近的地方，在笔记上写到：“20XX年，永失吾爱。”他没有崩溃，甚至对着蛇笑了笑。那个年份对我来说，已经是人生的最后一站。

这种蛇的来历已经失落，饲养手法也是代代口传，早在大量读取蛇毒时，我就怀疑其中的时间顺序，没想到，竟然真被我读到了。

他模仿我多年，假使在我死后他恢复身份，也没必要继续模仿我，但在幻觉中他很明显没有完全摆脱“吴邪”这个影子。若是在我死去不久写下那句话，那他不应当变化颇多，面具戴久了一下是摘不下来的，若是在我死后很久才写下，身上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。

但是在读取到这段信息后，抛开刚开始的惊讶，我还怀疑张海客这孙子是不是又玩我，因为关于这方面我们也讨论过。

我靠，这么一想，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情况了。一种是我说了后张海客故意做了这个实验，另外一种是张海客先有这个行为，才有后来读取到信息的我。

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时间纠结太多，计划亟须进行，为了成就我的计划，已经有很多牺牲了。我甚至确保了即使我死去，计划也能顺利进行下去，直到一切都有了定局。

和张海客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，接下来我们就不能再聚面了，我要找人进入古潼京，而他要掩护我，实际上我也在掩护他，我们两个人的行踪会拉长战线，消耗敌人的力量。

我跟张海客说，冬季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，当初德国和苏联的战斗就是在冬季迎来转机。

张海客则说大哥ball ball你不要乱立flag。

计划不成功的话，连20XX年都没得玩。黎簇坐在副驾驶，我拿过他的手机往窗外一抛，手机立马摔个稀巴烂。